***五年前***
像是作了一场噩梦般,摆脱不了黑暗吞噬的我,总是无法让光线进入我的眼里。直到一只小手轻抚着我的脸颊,丝丝的呼唤声注入我的神经线时,我才让眼皮有了微弱的缝隙。
“瑾,你醒了吗?”
“ 穗……”我能确定这熟悉的声音与触碰是紫穗的,即使我仍无法看清眼前的她,但隐约进入我眼里的唯美轮廓,就非她莫属。
伸手想要触碰身旁的她,她却瞬间抽离了我的视线,而我也一度的陷入昏迷中。当我再次醒来,我只看见博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而没能见到紫穗。将我扶起,让我半躺着,为我倒了一杯水,他没多说什么,只交给了我一封信。
『我的王子:
你终于醒了哦~ 是不是在梦里看见了很多美女,所以就不舍得起来了?这一次就勉强原谅你,下不为例哦~第二次写信给你耶~却觉得好紧张哦~怎么办呢?不能在那儿偷笑哦~也许是看着熟睡的你,所以才能很放心的写着,因为有你在,我总是觉得很安心。
偷偷告诉你哦~我听见了,不单单是自己的声音,你的声音、还有大家的,我都能听见。反复的播放手机里那一段录音,原来你的声音是这么的好听,如果是现场的,一定更棒吧~
能遇见你,就像是前世积了福一样,让我这一世像是中了好几百万的乐透彩票般。谢谢你~谢谢你一直对我的付出、对我的勇敢、对我的执著、对我的爱……这么多的‘对我的’,我却只能用谢谢这两个字来回报你。
也许,你对我的原谅是为了替伯母赎罪;也许,你是为了孩子才去救我…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,因为我从来就没怪过伯母,而孩子也被我狠心的拿掉了,因为我从没想过要这孩子,他只不过是我们的绊脚石。没有了他,你的人生一定能更精彩,而我也能有自己的另一片天空。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不,但我还是选择了离开,为的也只不过是逃避你的指责、你的怒瞪。我要的也只不过是快乐,而那些所谓的责任,我根本就不想去承担,我很自私,对吧?呵呵~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,你现在才发现,还不算太迟。
你可以选择忘记与我的曾经,即使恨我也无所谓,但请把你的孩子气收好,就当作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,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,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,不要四处的找我,伯父也不会帮你,因为我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你。
不是灰姑娘的灰姑娘』
愤怒的将这一张纸紧捏在手心,我开始讨厌起自己的聪明。这笨女人,写了这么多的废话,还胆敢把我给甩了,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不想阻碍我的未来。竟敢对我放狠话,如果舍得离开,干嘛不早点走?干嘛要等到我醒来?明明就很关心我的死活,还要装潇洒。该死的笨女人,失去孩子的她一定比谁都还要痛苦,一定又躲在什么地方偷偷的哭着,我一定把这笨女人找回来,再好好的抱紧她,让她只在我的怀里哭泣。
慌乱的拔掉插在手上的插管,忍着隐隐作痛的腹部,我推开博斯的阻扰,努力的想朝门口前进,却因双脚的无力与头脑的晕眩而无法如愿。
“小瑾,你怎么下床了?”刚走进病房的父亲,着急的扶着我回到床上。
“我要去找紫穗…我不能让她一个人……”继续拉扯着,我仍不放弃的想挣脱。
“她已经走了……”与博斯合力却又小心翼翼的将我拉回床上,我爸顺势的坐在床沿。
“不…她一定还在附近…一定还在等我……”衣服在腹部被染红了一大片,传来的是伤口裂开的警告。
“她真的走了!”抓着我双肩,将我用力一晃,他试图让我清醒。
“爸…帮我把她找回来,好不好?你一定会帮我的…对吧?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…我要的是她…就只要她…其它的什么…我都可以不要……”用着哀求与渴望的眼神看着他,我知道我爸是我唯一的希望,但内心却深深的明白我与她已不再有任何的未来,而掉下的泪早已刻画出我的坚持最终只是徒劳。
“小瑾,不是我不帮你找紫穗,而是…她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阻止你去找她…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,听爸的话,不要再去打扰紫穗了,让她过着自己的生活,好不好?”拉着我的手,我爸好言相劝着我,而我却没有一句听得进耳里。
“不!我好不容易才能再多爱她一遍…为什么要我放手?她的世界里本来就应该有我!她是我的…是我的……”激动的甩开他的手,我任性的开口,泪水也失控的狂流着。
“一个人有心躲你,就算站在你面前,也不会让你看见,这点你应该很清楚…我们家欠紫穗的已经够多了,我唯一能补偿她的就是答应她不让你再进入她的世界,就当是爸求你,不要再去纠缠她了,好不好?”他说着,要我还紫穗自由。
“我不答应…我不答应!苏紫穗,你给我回来…快回来…你这个笨女人,什么替妈赎罪的、什么孩子的,干嘛替我找一大堆要你留下来烂借口?我爱你…就是最好的理由……”想再次跳下床的我,却被我爸一把抱着,无从的往任何地方前进。
“没有她…我要怎么活…我该怎么办……”停靠在我爸的怀里,我放肆的哭泣着,无法解释的心痛,让我得不到紫穗离开的真正理由。
“孩子啊~很快就会没事的,都会过去的……”轻拍着我的背,我爸的语气微颤着,让我听见了他的辛酸。
强忍着痛得受不了的感觉,特意忽略掉胸口好几度传来的麻痹感,为了不让我爸的难过持续,我只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当个听话的孩子。坚持事与愿违,让紫穗离我越来越远,让她过自己的生活,让她以后都不再爱我……那我呢?从此以后…该为了谁的咖啡而着迷?该赞谁的蛋糕味道绝佳?该是被谁碎碎念的笨小孩?该是守候哪个女人的男人?又该怎么去爱上另一个人……为什么教会了我这么多的事,却没教我怎么解决这些失去后该面对的问题?苏紫穗,你的笨小孩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没解决,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了?
什么的突然想想她就好,根本就不可能突然,现在的我想她想得都快脑根爆裂了,脑海里那挥散不去的身影,时不时都在对我微笑,我真他妈的想让自己就这样断气。让自己保持着昏昏沉沉的状态,不敢太清醒,因为怕想起太多的她;不敢太熟睡,因为怕梦见她……我到底该怎么办?我的灰姑娘,我真的好想再见见你,哪怕是一眼,我也觉得足够了……
呆在医院的第二天,伤口依然隐隐作痛,我的心情也没多大的改变。继续回味着与紫穗的过去,让自己活在从前的世界里,我仍徘徊在曾经的甜蜜美好中。
“小瑾……”门口传来一道沙哑且无力的声音,伴随而来是几抹抽泣的哽咽,我抬头一看,出现在门口的竟是让我意想不到的人。
“大姐?!”永川的大姐~钦永静!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她的憔悴面容,让我的心忐忑着,随着她递来的一张布满字迹的纸,窒息也慢慢的将我包围。
『我的兄弟:
哇~没想到我也会有写信给你的时候,都什么年代了,竟然还用写信的方式,如果有机会,我一定给你来个飞鸽传书,这一次你就将就一点吧~把我老姐当成那只‘肥鸽’吧~
出乎意料的~在写这封信给你的时候,我的心情在这时却是如此的轻松,而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,也许我已到达了另一个空间。庆幸的是你还能看见这封信,这也表示你依然还活着,我就说嘛~阎罗王都怕你,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呢~
这些日子以来,发生在我们 周遭的事,你总是挺身而出,不管有多艰难,你都会尽心的保护着大家。总觉得能碰上你,被你称兄道弟的平安活着,我还真是三生有幸耶~可是有时候我却觉得好生气,你总是口口声声地说是兄弟,但当你面对难题时,却把我推开,自己往黑暗的世界去,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吗?还是你觉得我帮不上什么‘大忙’?所以总是把我给甩了?哈哈~你肯定不会这么想,因为你从来都不会嫌弃我。
的确~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了,你总说每件事都必须有个人站出来当终结者,这句话一点也没错。就像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剧情,没人能逃开命运的伦理,不管多荒谬、多胡扯,我们总要跟着老天的剧本演下去。为了平息一切,不再让任何人被幸福拒绝,所以这一次,我自愿当命运的终结者。我很伟大,对吧?反正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,如果这一次能让那位世纪大贱男当陪葬品,我也死得蛮光荣的。嘿~我说兄弟,可别在这时偷偷地为我掉泪哦~我还没说完咧~
人生嘛~总有说再见的时候,我只是不小心提早说再见罢了~偶尔的不顺心,就像晴天和雨天,有你喜欢的,也有你讨厌的。我不是圣人,却想参透人生的循环惯例,哪怕变成丝丝细雨,也要勇敢的轮回,一直徘徊在你们身旁。倘若老天允许,我愿化为一滴水,取代大家的泪,充当喜悦,让大家快乐的笑着;我愿化为一瓢水,供大家畅饮这享不完的甘甜,为所有人洗尽满腹的悲伤、惆怅、忧虑;我愿化为一湖水,照映大家的内心澎湃,洗涤大家身上的尘埃与杂质,还给大家纯洁无染的真心……呃~别羡慕我的文笔,我会不好意思的~
唉~原本想把欠你的一次过还给你,可是呢~ 却又要再一次的拜托你,把欠你的加大了好几倍。如果…是肯定的啦~我不在了,请代替我好好的照顾诗雨,你也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,糊涂又粗心,却是我最爱的那一个。不能拒绝哦~如果让我知道她出了什么事,即使我刚转世,也要跟你拼了!别说我麻烦,你遇见了我,就只能认命。
兄弟,别了~我先去乐土等你个七、八十年的,到时再一同转世。下一辈子,我一定要当你的兄弟。就此搁笔~~~
你的兄弟』
看着这封信,额头顿时传来剧烈的头疼,让我难受得紧皱着眉头。向博斯确认事情的真相,听他陈述着两天前发生的事情。虽在事发后,警方用最快的速度打捞起车子,并在车内发现了罗祉松的尸体,但与他同时坠海的永川却不知所踪。估计被急流冲走的可能性,拯救队伍也不断扩大搜索的范围,却因恶劣的天气,让拯救程序不断的被阻扰。
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着,丝毫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一切。这该死的老天!我真想好好的诅咒祂一番!这么净利的绝情,却只属于祂对永川开的一个玩笑,老天会不会太过分了?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宿命,那我能说我不服吗?
“我已经让拯救队伍停止了搜寻……我知道我不能怪谁,尤其是这样的意外,但请你将诗雨带走吧~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她,如果不是她,我弟也不会这样…不管发生什么事,我也不想再听到她的消息了……”她说着,泪水也跟着再次掉下,却也让我知道她并没特意要指责诗雨的意思。
“永川…真的死了吗?”总觉得大姐隐瞒着一些事,也许是我无法接受事实,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。
“让他永远都活在大家的心中,这样不是更好吗?”离开前,她给了我这么一句话,想得到我的认同,却不加以解释什么。
看着大姐离去的背影,好几分钟都在晃神的我像是有所领悟,明白了有舍就有得的道理。也许,只要心中的他依然活得好好的,即使是勉强自己逃避,这样的慰藉也会让人快活一些。爱情何尝不是如此~只要认定她仍快乐的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,哪怕是永远不见,只要她幸福,我也能微笑的祝福着。是啊~我的灰姑娘,没有了王子的陪伴与守候,你一定也要快乐的走下去…没有笨小孩再为你添麻烦,你也一定能轻松的过着……
丢开多余的质问,我强行的要求博斯陪我离开医院两小时,虽伤口还未愈合,但只要动作不费力且不触及伤口,我还是能勉强的下床走动。天空飘下的细雨,就像是怜悯着这一对苦命的恋人,委婉的感叹世俗的无情,埋怨老天的残忍。被博斯搀扶着走进公园,让博斯止步于亭子前,而我则是缓缓地朝亭子里那道不断被寒风侵袭的瘦弱身影走去。
将大衣披在她身上,在对上那落寞的双眼时,心疼已无法形容我的感觉,感叹也不及弥补我脸部表情的残缺。
“小瑾,你终于来了!你一定会帮我的,对不对?你一定有办法的,我们现在就去把永川找回来,你一定能帮我找到他的……”拉着我的手,她的眼里充满着慌乱与期望。
“回去吧~你也累了,不是吗?”忽略掉她的求助,她的脸色让我明白她的疲惫。
“拜托你帮我派人去找永川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轻摇着头,我的无奈带着重重的叹息。
“算我求你,要我跪下也可以,让拯救人员继续搜寻,好不好?”不放弃的恳求着,她的执著让我愤恨老天的不公平,却也让我讨厌自己没能拥有与老天抗衡的能力。
“诗雨,你先听我说,永川已经……”
“不!我什么都不要听!我不相信!他一定没事的…他一定会回来的…他说他会娶我的…他说会为了我好好的活着……”激动的否定我那还未说出口的话,像鸵鸟般的躲避方式,却逃不开眼泪的背叛。
“请原谅他,不是他不想兑现,而是他已没办法去实践了……”轻拍着她的背,我让她的前额停靠在我的胸膛,一味的想帮她分担此刻的痛苦。
“为什么大家都不帮我…为什么他没回来…为什么我等不到放晴的那一刻……”没有任何的挣扎,她将所有的力气都摆放在哭泣中。
“有我在,你就放心的哭吧~即使没有晴天,我也会陪你一直呆在雨里……”我搂着她,轻声地说着,将她的依赖加注在自己身上。
“小瑾……” 回抱着我,暂时放开执著,她的坚强在此刻全都化为乌有。
“跟我一起去英国吧~让我好好的照顾你。”为了替永川弥补这一丝的遗憾,等待诗雨的情绪稍微平复后,我缓缓地道出心里的想法。
没得到她的任何回应,但我知道她已默默地允许。看着亭子外不断落下的雨滴,割舍着曾经拥有的一切,眺望千里之外的国度,这一刻的我们早已深深的领悟:不管你怎么的去追寻晴天,只要雨天有心纠缠,你的等待也有可能会因刮起的风,转换为离开……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