~晴.雨~ P36

***小插曲***
坐在二楼偏厅的三角钢琴前，让十指不断地与琴键交锋，一整夜都徘徊在同样的曲子中，凸显着演奏者此刻的烦躁、不安与困顿。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琴键，弹奏着肖邦的《幻想即兴曲》，诗雨的心却怎么也热不起来。属于拥有希望的人的曲子，在她的演奏下，仿佛所有的希望都被她打破了。回想起那突如其来的抨击，她的视线再次被无助的泪水给弄得模糊不堪。
“你再这样糟蹋下去，我的钢琴就要崩塌了。”一道严苛的声音，让诗雨的双手停下了动作。
“爸~”回头望了身后的父亲一眼，诗雨继续面对着琴键。
“我能坐下吗？”将手中的威士忌搁在一旁，柯岩信很有礼貌的问着女儿，看见诗雨点头默许，他挤出了难得的笑容后，便与诗雨一同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。
“还有五天就要比赛了吧？”随手敲击着不同的琴键，仔细一听，不难发现，柯岩信正弹着莫扎特的第二十四部钢琴协奏曲。
“嗯~”看着柯岩信，诗雨点了点头，从她有记忆以来，这是第一次与父亲的近距离接触，因为在她的记忆中，父亲抱着她的画面都不曾出现。
“让我说一个关于‘音风’的故事给你听吧~”说着，柯岩信将双手摊放在琴键上，随后便用着琴键谱出了一段优美的旋律。
“音风…消失在音乐界十多年的那位奇才？”诗雨讶异的开口，并不是因为音风，而是因为她的父亲竟然会弹钢琴，而且那手指的灵活度简直就是一般钢琴家才会有的。
“嗯~就因为他演奏的曲子指法快得不像话，却又很轻很柔，就像风一样，所以才会被称为音风，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消失吗？”点点头，柯岩信的十指依然在摆动着。
“外界有很多的说法…但我觉得他会消失一定有他的原因，而且还是一个能让他放弃一切的原因……”聆听着父亲弹奏的曲子，诗雨总觉得这曲子很适合她现在的心情。
“他啊~是一个严苛且固执到不行的家伙，从小就被送去英国的伦敦皇家音乐学院，后来他进入了维也纳的音乐学院执教，在音乐界也慢慢出了名，他结婚后，有了两个女儿。他对两个女儿都有很高的 期盼，所以在她们小的时候就灌输她们很多的音乐知识，大女儿总在他严厉的要求下达到目标，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不少音乐大奖，为了奖励她，音风还特地为大女儿量身订做了一台适合她的 三角钢琴。”柯岩信说着，一抹忧伤顿时染上了他的脸庞。
“可惜啊~他给大女儿的压力超越了女儿能负荷的，他的大女儿在十一岁的时候自杀了，救不回来了…当时他的小女儿才五岁，看着小女儿天真无邪的样子，他觉悟了，决定带着女儿及妻子离开音乐界，离开伤心的地方。但事与愿违…他的小女儿对音乐的天份，让他不得不担心她会与大女儿拥有同样的下场，所以他不让小女儿接触钢琴，只是让她在外头随便的学一学大提琴，对她的关心则是能免则免，纵使女儿对他的冷漠不谅解，他也不加以理会，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小女儿与音乐保持一定的距离，结果…他错了…天份与遗传是磨灭不掉的。”弹着这曲子的最后一段，柯岩信仍然投入其中。
“爸……”错愕的看着父亲，诗雨终于明白了旭瑾的提醒，原来坐在她眼前的就是那位曾经在音乐界很了不起的人物。
“这就是音风未面世的最后一个作品《永恒的想念》，记住了吗？”送上最后一个音律，柯岩信将视线转向诗雨。
“嗯~”用力的点着头，泪水也不间断的落下，诗雨牢牢的将这首曲子收藏在脑海里。
“女儿啊~请原谅我对你的冷淡，当你出事的时候，我的心也好疼，如果我一直小心的呵护着你、陪在你身边，你也不会有这样的遭遇，都是爸不好，就连你也保护不了，要伤心、要难过，都让我来承受，你就继续的幸福，好不好？”替诗雨抹掉脸颊上的泪，柯岩信不舍的看着受了伤的女儿。
“爸……”用力的将柯岩信抱紧，任由眼泪宣泄她的情绪，诗雨将脸颊埋进他的胸膛。
“永川刚才来过，他说你不想订婚了，是这样吗？”轻拍着诗雨的背，柯岩信叹了一口气说。
“爸，对不起……”依偎在父亲的怀里，诗雨觉得父亲的胸膛才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。
“傻瓜，幸福是你的，我尊重也相信你的决定，只要不后悔，爸一定支持你。”没有问及任何的原因，柯岩信相信懂事的女儿会选择放弃，一定有她的无奈。
“爸…我的心…好像不见了……”诗雨说着，感觉自己没了心跳。
“如果累了，想离开了…爸带你到只有音乐的地方，跟音乐谈一辈子的恋爱，好不好？”安抚着女儿，柯岩信为她指引了一条无忧的路。
“嗯……”不想再为未来担忧，诗雨坚信着父亲会为她安排好一切。
突然舍弃了她与永川之间的感情并非她愿 ，只是太多的无奈夹在他们之间，让她只能选择离开。除了对永川的歉意，她也必须放弃所有属于她的友谊，为了停止一切的纷扰，这是她的决定，也是她必须做的，不管有多少的不谅解，她都会坚持下去。也许以后除了亲情，她就一无所有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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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是早上七点三十二分，我很不幸的被湘姨用着甜美的声音给唤醒，我不是很愿意爬起来，只是我家那位糟老头对我的想念，似乎要把我家给弄翻了。没办法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，只有在你明白那本经的意义后，战火才会停止，一切也得以平息，但这又是谈何容易吖~就好像我家这本佛经，里头装满了希腊文，念起来却是可兰经，你说神奇吗？
“我替你申请了复学，演唱会后你就回英国去。”老头子吃着他的面包，看着他的报纸，似乎在跟报纸说话。我继续喝我的橙汁，为了不点燃战火，我最好是安静。
“爸，不如等下个学期吧~现在突然插班，恐怕小瑾跟不上进度。”见我不理会他，湘姨很好心的帮我回话。
“不行！我说了算。”看了我一眼，他继续看他的报纸，我则是放下我的橙汁。
“我的未来我自己决定，不需要你费心。”算了，要打战就开火吧~
“你决定得了吗？好好的书不读，跑回来惹了这么多事，还为了一个女生要生不死的，你到底还要给我丢多少的脸啊？”将报纸丢落一地，看来老头子要发威了。
“我姓旭，你姓宋，我丢你什么脸了？”
“小瑾，别乱说话。”我爸开口阻止着我，不让我得罪那老头子。
“这就是你教出来的？目无尊长就是你的教育方式？”质问着我爸，他还真是厚脸皮。
“不要把自己的过错，责备在别人的身上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妈应该还能教我目无尊长这四个字；如果不是你，我妈不会死；如果不是你，我不会被人嘲笑说我是石头崩出来的小孩，我会这样对你，是你一手造成的！”
“小瑾！够了！”我爸再次遏止着我，声量让我几乎震耳欲聋。
“够了？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？这么多年以来，有谁顾及过我的感受？有谁问过我的想法？有谁会安静下来听一听我的心声？没有！一个也没有！你专心你的工作，湘姨只问我的功课，他只关心他医院的继承人…我呢？从小就要学习独立，什么都必须自己面对、自己解决，我伤心无助的时候，你们又在哪里？那些钱跟礼物能够跟我沟通吗？说好听一点你们是要我独立，说难听一点…是你们根本就不想管我。” 我说着，想哭的情绪不断涌上心头，一直翻滚着。
“我怕你们不要我、不理我，所以我一直努力的做好自己，让你们觉得我是骄傲的，让你们多看我几眼，我这样做错了吗？又或者说我这么出色，你们就觉得关心是多余的，因为我看起来就过得很好…你们根本就不知道，当我被套上旭瑾这个名字的时候，我有多么的压力，全世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，就因为我是旭枫的儿子，我就理所当然的必须做得更棒…就连谈一场恋爱，也必须是战战兢兢的，交朋友也要小心翼翼的，有时候…我恨不得自己不是旭瑾，当个平凡人也好过当你们的傀儡……”抹掉那一滴不争气的泪，我不允许其余的眼泪也跟它一样。
“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当医生？因为我怕跟妈一样，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，我也怕跟你一样，救了那么多人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死掉…妈出车祸的那天，你答应过我，你说你会把妈救活的，可是你没有…她是死在你的手术刀下，是因为你的失误、犹豫、害怕，妈才会死的…很可笑吧？一个医学界的权威，让女儿的命断送在手术台上…所以，请问你要我读医科的目的是什么？救活我妈？如果是…请你先制造一台时光机。”说完这些年来一直累积在我心里的话，丢下依然沉默不语的他们，骑着我的摩托，一路朝学校狂奔，也一路将情绪收好。

对于华册错愕的眼神，我并没多大的意外，毕竟要在早上九点前，在学校看见我是不可能的事，尤其是在这种冷到不行的天气里，最好赖床的时机，我竟然会在欣赏湖畔的风景，简直就是见鬼。
“哇~2012啊？还是湖要被埋了？”华册很讽刺的说着，却换来我那勉强的笑容，不理会他的疑问，我径自的拉紧外套，往上课的地方走去。
“小瑾~”不远处的一道声音唤住了我的脚步。
“哇~2012啊？还是篮球队要被废除了？”华册看着朝我们走来的人影做出反应。
“都快要订婚了，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？还是订婚把你弄得这么狼狈？”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我的好兄弟~永川是也~他的胡渣勉强还能接受，他的头发就……乱得不像话！
“诗雨到底怎么了？”喘着气，永川用着愤怒的眼神开口。
“什么怎么了？”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不解。
“不要再装了！你一定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！”揪起我的衣领，永川肯定的怒吼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啦！你到底在说什么？”推开他的双手，我也对着他咆哮。
“诗雨什么事都会告诉你，你不可能不知道她不要跟我订婚的事！”
“什么？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？”我讶异的开口，比看见恐龙出现还要讶异。
“不要再演了！快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！”抓着我的肩膀，永川命令着我，愤怒的口吻显示此刻的他是多么的烦躁。
“你有完没完啊？”用力的推开他，再狠狠的补上一拳，我试图帮他的情绪降温，而华册则是一把的将我拉开。
“不是爱情出问题的人就是最大的！全世界不只你一个人的爱情有问题！我也一样！我要面对的问题比你还要多！你以为我是神吗？还是你以为我是你们之间的阻碍？”我让愤怒狂飙，如果华册没夹在我们之间，我相信我会继续让他吃拳头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你跟诗雨发生了什么事，再说，这两天她都没去练琴，也没跟我联络，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。”将再度爆发的情绪再次调整好，我再次开了口。
“会不会只是闹脾气？别看得太严重嘛~”华册 安慰着永川。
“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，可是后来伯父也要求退婚，我才觉得事情比想象中的糟糕。”回应着华册的假设，永川无奈的说着。
“柯伯伯没说是什么原因吗？”我问着，心中仍是一大堆的疑惑。
“伯父也不知道，诗雨没告诉他，他也不想逼诗雨说。”永川的答案让我更是困顿。
“你听我说…现在的你，除了冷静以外还是冷静，不管发生什么事，都不要冲动，想要诗雨回来就必须冷静的等待，其余的都不要想，至于诗雨…我会找她谈谈，但我不能保证她会告诉我，毕竟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…如果她不说，你就要有心理准备。”抓着永川的双肩，我劝着他改掉他的坏脾气，不想他的冲动砸乱了一切。
“什么心理准备？”冷静的看着我，他不解的问。
“失去她~”不想隐瞒什么，我给了他一个接近事实的答案。
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但我可以确定诗雨的突变与上一件事绝对有关。也许，我总是迟了一步发现什么；又或许，事情已经超出我预料的；更可能，事情已经像癌症般恶化到末期，无法根治了……掌控不到一切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受，无法预料的失控已让整件事奔向脱轨。该如何收拾这样的残局，我连一点把握也没有。但至少我会尽可能的保护着我周围的人，不让轨道有任何的损毁……